就连走路时腰杆都是挺得直直的。就在离京的前一天,我第二次走进了他的家,向他告别。那时,我满脑子都是“上山下乡闹革命,哪里艰苦哪安家,”至于走了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,他又会去哪儿,却没有功夫去考虑。
到了“广阔天地”,那里的生活与我下乡之前想象的相差甚远。有很长一段时间,大家的别扭劲都过不来。每天天一亮我们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地干活。一天下来连说话都懒得说,生活枯燥乏味。不知什么时候,也不知是谁搞了本《外国民歌200首》,里面的歌词深深地吸引了我们。大家竞相传看、传抄、传唱、传吹(口琴)。我尤其喜爱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。每当听到或唱起这首歌,我都会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。总有想给他写封信的欲望。但始终未能如愿。原因很简单: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总不能在信封上写乳名吧。
1970年,我第一次回北京过春节。不知是因为在农村活重吃得多,还是我处在身体发育高峰期。1.60米的个头,体重却已到了138斤!胖还不算,脸被风吹得又黑又皱,手也裂了几道大口子,钻心地痛。嗬,这副模样一到家,立刻引来了前院后院许多大人小孩的围观。甚至有人脚踩砖头爬到后窗子上向屋内看,真不亚于看耍猴的。围观的盛况通知了后院的他——“我回来了”他是独子,没有去上山下乡。那时他已在某个单位参加工作了。下班后,他常抽空到我家和我聊天。
“你到农村习惯了吗?”他的语气倒像个大哥哥。
“开始不习惯,现在好多了。”
“你学会蒙语了吗?”
“我插队的那个村几乎都是汉人。我学了几句,还是在旗里参加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时,跟外队的蒙族人学的。”
“说给我听听,好吗?”
“‘塞塞的’意思是‘好’。‘猫猫的’意思是‘坏’。‘亚么那’意思是‘走吧’”。
“真有意思。有点像说日语。”他笑出声来。
“你学会骑马了吗?”
“没学会。但骑过马。是在春节前我随公社的黄会计一起,到各生产大队探望没回京过春节的知青时,与他合骑过一匹马。”
“你怕吗?”
“怕?不怕!”我很得意。“用小腿一夹马肚子就会在无边的草原上欢快地跑起来。那感觉真是痛快!”
也可能是我又长了两岁,在外面闯荡了两年。和他在一起时,少了些羞涩,多了些爽气。看得出他也喜欢我这个变得并不漂亮,但很纯朴的女孩。
一个星期后的午饭后,他又推开了我家的门。他坐在我的床边。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。(五)